中大學生報的情慾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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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大似乎是一個惹事的地方,從之前的四院淫賤新生營到今次的中大學生報事件,次次矛頭都衝著中大而來。那份中大學生報從十二月開始便有增設情色版,聽聞上年便有人以增設情色版為上莊號召(曾志豪說:我是魚皇),何以到今天才被大肆抨擊?其實我們早也可以預料到,一經香港媒體的大肆渲染,這事遲早都會惹起民眾的討論,也可能會由于輿論而政府的影視處要介入干涉。不過撇除一些明光社之流的基要主義教會,又或者一些以販賣色情為吸引讀者,但當涉及這些事便五十步笑百步,突然扮起判官的低俗報紙,我們或許可以認真討論究竟中大學生報今次事件所引伸的問題。

開頭我一看那中大學生報的回應,從其文體/風格中推斷,這班編輯應該是讀文化研究之類的科目,後來從學生報上的另一些文章更加肯定我的推斷。當然在下並無任何諷刺/貶低文化研究這科目的意圖,但我慨嘆的是,文化研究的理論在這班人手上可真「玩」得極緻。

其實如果要講「性解放」、「性革命」,西方自有由佛洛依德以降,至馬庫色的新左派性革命自有其一條脈絡,包括歷史背景,理論基礎等,但我看不到中大學生報在這次或之前的情色版當中,有此理論、歷史背景做基礎,而只以事後用一大堆理論去為之前所作的辯護。當然可能中大學生報會認為「這種經過消毒的象牙塔口吻究竟排拒了什麼社群」,不過觀乎事後的解釋,似乎中大學生報的編輯們同樣地用「經過消毒的象牙塔口吻」來排拒批評他們的社群。我並不是反對公開談論性,但我們身在甚麼環境,歷史脈絡,文化背景等都是應該加以考慮的事情。可惜中大學生報一個意見問題調查,一問便問人有沒有幻想過與父母弟妹哥姐亂倫,又有無偷窺過他們洗澡,更提及人獸交之類的問題,但問題是首先中大學生報的編者並不明白context的問題,而且也沒有考慮到自己在甚麼位置,做了有甚麼後果,只是為問而問,這就已經在這次事件上出了岔子。

第二,中大學生報在聲明中強調正正因為「現今社會充斥著各種色情資訊,大學和師長卻對性三緘其口,是極為不健康的狀況」。因此便會「把我們社會對於性的看法極度扭曲、渲染,變成單一的淫穢想像。如此種種,使我們的社會對性只有兩極化的論述。」,那又我問,是否社會真的對于性的看法極度扭曲、渲染,變成單一的淫穢想像呢?是否這個社會對性只有兩極化的論述呢?而這種認為社會對性只有扭曲,渲染及兩極化的看法及論述會否恰恰又是中大學生報那班編輯們自己本身扭曲了的單一想像呢?

再者,我見有些人見到社會又或者一些論者對中大學生報的批評,便動不動便說人家站在道德高地來批評,甚至有中大講師認為有些是泛道德的指責。首先我不明白的是既然有人站在道德高地批評你,那你必一定站在道德低地捱批罷?還有的是原來現在咱們的學生、講師們以不道德為榮。一做錯事便把人打成右派,標貼了一個道德又或者偽善的泛道德標籤給對方。當然可能現在拿本唐君毅的《道德自我之建立》跟這班學生說教一定會嫌我OUT,但問題是連這位中大講師都搞錯,道德如果是偽善,那是否還是道德?這其實讀讀倫理學或道德哲學都可知。他們似乎把地方或民族的風俗習慣當成是道德,那便犯了問題(這個問題可以參看陳特的倫理學釋論,東大圖書,1991年,頁1~15)。

我已經在上面強調了公開談性不是問題,然是內容的問題。首先這班中大學生報編輯們一心要打破一元論述,壓抑,他者之類的問題,甚至寫「鹹故」是為了「解構『情慾=挑動性器官的快感』」。我要問如果大談亂倫、人獸交就是「嘗試加入多元的性想像,乃在抗拒現今香港社會論述性的單元」,但問題是他們根本沒有想過,就其得出的內容,這根本對打破所謂的一元性論述,被壓抑的性慾之類沒有幫助,因為講過便算,沒有甚麼討論,這與一大班「麻甩佬」牛吹有何分別
?如果只是為談性而談性,然後到受人批評便搬出一大堆文研理論,這只是搪塞的籍口。就以人獸交為例,哈理‧卡拿著的《性崇拜》中便有提到:「近來的學者,認為這種人(指喜歡人獸交的人)是好色的而且心理不正常的,其人大概是神經不健全的。」(哈理‧卡拿《性崇拜》,西太平洋圖書公司,1983年,頁68)。就如我上面所講的性解放一樣不等于性泛濫,我們很多時會以美國為例子,如哈佛學生可以公然在學校露天地方性交一樣,又或者說為何人家容許人獸交,我們不可以作為抗辯理由。其實這個問題是,不是你在這方面學人家就等于可以與國際接軌。我們公開談性可以,但我反對以這種動物性提高到無限大的局面。我們要知道,人類為何不可以亂倫,為何不可以人獸交是有其無論文化、道德及醫學上的考量,除非你想回到野蠻狀態生活,否則人類要理性向前進,則不是要反對一切就行。或者你可以說你只是在學生報上說說,你有你的言論自由,因為要打破一元論述。但問題是你除了可以說之外,還有便是應不應該說。當然自由每個人有不同的定義,但至少,你有言論自由之餘,也要對自己的言論負責,個個講了說話沒責任,這個社會便會大亂。(關于自由與責任這個可參考勞思光《虛境與希望-論當代哲學與文化》,中文大學出版社,2003年,頁169~187-《自由與責任》,而這裏所提的自由,以勞先生的用語是屬于自我主宰的一方面,而自我主宰,伴隨的是應不應該的道德考量,即責任方的問題,我想亦相當于所謂的「自由意志」。而這個方面我覺得亦有點像柏林所言的積極及消極的自由,可以參考SEP系統對Positive and Negative Liberty的解釋。)而另一方面同樣是所謂言論會受到外在的因素影響,如風俗習慣,法律,或傅柯所謂的權力問題(這樣勞先生同在同一個題目中亦有指出,有興趣者可參考)。所以我不能說了一些歧視別人的言論,然後說我有歧視別人的自由,同理,我亦不能因為我強姦了別人而對法官申辯你們歧視我有強姦別人的自由。又或者我不能因為講了一些偷窺又或者孌童的言論,而用一些文研術語,例如這是我的「力比多」慾望,透過偷窺和觀看父母的做愛場境以實行主體的建構,又或者我對女童身體的「凝視」(gaze)而從中得到快感、觀悅,甚至我講想非禮別人可以講成是解構「非禮=非法」之間的二元對立之類的屁話。

如果是這樣,將來壹傳媒又或者東方報業之類出的刊物亦可以以同樣的理由抗辯。其實我們只要看看中大學生報於二月份的問卷調查的問題,他們已經將他們的創作故事定性為「咸古」又或者「淫穢繪本」,還問讀者「如果係,夠不夠淫?(1-10)」,這就已經讓論者有位挿你了。既然定性為「咸(鹹)故」、「淫穢繪本」,即已經有一前設是你們在賣弄色情,意淫等。那末原來渲染意淫,「鹹濕」便等于是要打破一元的論述,要打破社會對性的壓抑,這班編輯的邏輯認真一絕。我可以說這些「咸故」並看不出有任何「解構『情慾=挑動性器官的快感』的想像」,也不覺得這樣可以打破所謂的「抗拒現今香港社會論述性的單元」以達至「多元的性想像」,老實講這學生報裏的故事,可以說是沒有甚麼文學性可言。除了被福柯,羅蘭‧巴特等重新發掘及闡揚的薩德(Sade)及巴塔耶(Bataille)外(這兩個人倉海君在前文已經提到),例如還有拜倫的《唐璜》(Don Juan),又例如十七世紀的聖帕凡(Saint-Pavin)寫的自慰短詩及馬萊伯(Malherbe)寫的陽具勃地的十四行詩等,又或者咱們中國那十大禁書(不包括金瓶梅及肉蒲團),就如首領倉海君所言:「看這些東西不但樂而不淫,簡直有益身心。」。所以我其實非常反對一些學生動不動就搬出一些壓迫,單一想像的字句,他們可能連甚麼是性壓迫也不知道,例如自慰,這在十九世紀以前確實是壓迫,例如因為受基督教的「俄南之罪」(Sin of onan,另onanism為手淫的代名詞)的影響,這在現今醫學及心理學的研究發現下,可以打破這種一直以來清教徒式的壓抑,這樣講壓迫才有得講,不然,不許人獸交,亂倫這些禁忌(並非出于非理性的禁忌),竟然都可以算是壓迫,那就真的荒謬,如果學術用詞可以誤用或者挪用到如此地步來掩飾其非,那我對中大學生報的編輯們真的很失望。而且編輯們宣稱「拿學位、賺錢、搵食,然後俯瞰黎民,不應是大學生的目標。大學的意義必需建基於與群眾同行」,「基層人士有多少能以這種語言表達自己性的經驗?不少人視大學為與市井隔絕的神聖廟堂,本報堅決反對這種偏見。」因此為了打破此種偏見,將來大學生要越市井越好,因此要與群眾同行。但似乎這班編輯萬萬想不到,群眾既沒有與他們同行,而批評他們的亦不乏市井之徒,因此可以說他們今次「畫虎不成反類犬」。

其實中國是否一直以來對性如此壓抑呢?這個我在另一篇《周日絮語》已有約略提及,另可舉到幾個例子,如《易‧繫辭》:「天地氤氳,萬物化醇;男女媾精,萬物化生。」,《詩經‧鄭風‧狡童》:「彼狡童兮,不與我食兮;維子之故,使我不得息兮。」,《曹風‧候人》:「維鵜在梁,不濡其咮,彼其之子,不遂其媾。薈兮蔚兮,南山朝隮;婉兮孌兮,秀女斯饑。」,《周禮‧地官‧婚氏》:中記載「中春之月,令會男女。於是時也,奔者不禁。」,《禮記‧禮運》:「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甚至《孟子‧告子上》中都有言:「食、色,性也」,不過當然這個性是告子講所謂的「生之謂性」的那個性,那是動物的天然之性,與孟子所言的人的本性(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那種人禽之辨),即心性是不同的,就連孔子也不會要人家禁慾,而是說:「君子有三戒,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是叫人家不要放縱色慾,當然你也可以舉如《維摩詰經‧佛道品第八》中說:「或現作淫女,引諸好色者。先以欲鈎牽,後令入佛智。」,《宗鏡錄》中說:「先以欲鈎牽,後令入佛智,斯乃非欲之欲,以欲止欲,如以楔出楔,將聲止聲。」,另密宗的《大日經》:「隨諸眾生種種性欲,令得歡喜!」又或者《金剛頂經》的:「奇哉自性淨,隨染欲自然,離欲清靜故,以染而調伏。」,證明佛教也不反對性欲,但其實一般我們理解的性欲是佛教的無明,求不得苦之類,但這有個前題便是這種男女雙修是要證悟「樂空不二」,而非人獸交,亂倫之類的挑逗情慾的想像,就像我們談禪的遊戲三昧,必須有動進的不取不捨的無住心的三昧為體,講遊戲才有意義。(這方面的論述可以參看吳汝鈞的《游戲三昧:禪的實踐與終極關懷》及龔隽的《禪史鈎沉-以問題為中心的思想史論述》)不過當然講到這裏都已經岔開了話題,但回歸到中大學生報事次問題上,既然學生報要公然談性,不如受到批評後,只消回應:「我明講鹹濕野呀,你吹咩!」,總好過事後用一大堆術語想蒙混過關。所以你也難怪中大校方對你的處分,因為在「權力-知識」的建制下,在整個的權力網絡所包圍下,你們只好任由其宰割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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