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相信克制是通往幸福境界的門鑰匙,放縱肯定不是。”
“深刻的感情從來與滿足無關,滿足只能貶低情感,使情感墮入舒適、愜意和自我慶幸的泥潭。”
——《悲觀主義的花朵》廖一梅著
廖一梅的這部小說如果擱中年女讀者那裏,不知道會不會總結成一句話:別搞多角戀,尤其別和老男人搞多角戀、婚外戀。
一部小說濃縮成這麽一句話該多令人沮喪啊,就像如果把《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總結為“努力劈腿、使勁性交”該令眾多昆德拉迷多麽神傷啜泣啊,也把我們對美好生活的胃口全倒了。
假如不是廖一梅的筆法了得,並且將故事敘述得絲絲入扣,把你塞進了所謂美麗愛情的縱深切口中去,看到了赤裸外翻的皮肉,恐怕這個故事近乎只是一個中國版的類洛麗塔傳。小說並不血腥,我這個比喻不恰當,我只想說的是,作者細致又克制,激情又冷靜的筆觸讓我不得不去好好想想,所謂愛情究竟是個什麽東西,這也是作者試圖要讓讀者去做的事情。
愛情是一種病,作者借書中情聖陳天的口說出了。這種病會傳染,在男人和女人之間相互傳染。
陶然不得不愛上陳天,正如那些同樣年輕的、長著一副娃娃臉的、清純秀麗、柔弱蒼白的女性一樣,不是因為陳天有多壞,總是去勾引良家婦女。陳天贏得女子們的喜愛是他與生俱來的一種天賦,這種天賦就是點燃對方的激情,激發其對愛情的渴望。他們細膩,溫柔,總是從審美的角度來發現並且也讓對方發現這種美,讓美的對象本身像著魔一樣。上床並不是樂趣的唯一所在,倘若這樣,這跟低級的濫情胚子無二致。不過,我相信有人依然會認為陳天之流是濫情胚子,只不過在於沸點高低而已。
我十分樂意接受這種說法:愛是一種天賦,愛也是一種能力。擁有這種能力的人不多,陳天便是背負這種使命的凡身之一。他讓被愛上的女子從愛情這個魔幻強大的鏡像中觀照到自己,激發自己身上所有美好的一切品質。愛上陳天,不過是將原本應給予財寶的愛力錯交給了這個遞給你寶庫鑰匙的人。
書中的另一個人物徐晨,也具有這種天賦。於是他在不同的女孩子之間周旋,並且樂此不疲,他定義了他的人生。同樣是具有愛力的人,徐晨和陳天卻是不同的人生相貌。一個是快嘗,一個是慢酌。
不同於在愛情癥候中沈淪得迅速淪陷的女子,陶然的愛冷靜而克制,可是這同樣耗費了她的心力和神智。當她試圖沖破這種自我禁錮,想要酣暢淋漓地舉起愛情這杯酒大口灌下去的時候,對方逃離了,就像所有男子既要親近所愛的女子又怕被常春藤纏上一樣。陳天愛上的陶然是一個他自我設定的鏡像下的愛情化身,一旦發現這個鏡像中的虛幻人物要沖出來抓住你的時候,被驚嚇是可想而知的。
所以陶然掙紮,痛楚,當她試圖要迎接他的愛的時候,卻發現他並不願意她的這種回應。
愛情是好愛情,可是不關你的事。
最後陳天死於心臟病突發,陶然噴薄欲出的愛情裂變就在這種情況下戛然而止。我想,如果作者沒有安排陳天的意外死亡,那麽結局是不是就跟通常的老少戀、婚外戀、多角戀一樣的路數呢?這無疑是肯定的。作者讓故事在這裏結尾,就是要我們不得不停下來、返回去好好想想,愛情這個壞東西。
會有人指責陳天這樣的男人,可是作者試圖從另一個角度來詮釋愛情。她說,她們是天才道路上必然的犧牲品,她們肯定要受到傷害,這是因為她們沒有相同的精神力量、頭腦智力與之匹配,而不是因為天才沒有更完善的道德。
這裏的“她們”指的是比安卡(薩特和波伏娃共同的情人)和喬伊斯(塞林格的情人),她們遇上了天才並愛情高手,唯一的結局只可能是淪陷。
愛情是種病,有的人身上有這種因子,只是其中部分人顯現了出來,而另一部分人仍在沈睡。有愛的能力的人固然是幸運的,但是卻註定其愛情命運的路程跌宕不平,激情和磨難共存。只能期待的是,這些尚在沈睡中的人,尤其是已婚已屬的人祈禱不要遇上那個激活你愛情因子的人,否則,想要學鳳凰涅磐,沒個非比尋常的耐火耐烤耐燒的功力,還別指望能從大火中得到新生。
愛情從來就不等於婚姻,可是世間多少青春男女尤其是清純少女總是一廂情願且執迷不悟地這麽認為,這種美好的單相思往往要在感情路上經歷了頗多周折和摔打方可有動搖的跡象。待到認清了真相,早已經是徐娘半老之際,於是這耗費大半生、極其不情願接受的真理只好留待傳授給女兒,可惜女兒正如當年自己一樣,在這個年紀怎麽會接受呢?
總之,這愛情就是個折騰人的事兒。
轉載: Adxonist
作者: 黎薇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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