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訂購的三個書架在上周末送抵我家,橫躺一地的「流浪書」終於可上樓了。可巧那天要看兩場電影,回家已是半夜,但眼看房間的書橫七豎八亂成一團,實在不忍視若無睹,便決定先清理一下現場再睡。我彎腰捧了一堆又一堆的書上架,隔幾分鐘便停下來思量如何分類〔1〕--我的分類全憑直覺,沒什麼客觀標準,例如我把文評家Harold Bloom的書歸入鍊金術、諾斯替和共濟會一類便是例子--稍不愜意便索性重組一遍,如此一晃眼便已是清晨三點,各位早安。忙得滿身大汗還未把書排好,也只好馬馬虎虎淋個浴便上床去。翌日醒來,匆匆早餐後又馬不停蹄繼續重整我的小宇宙,我拼命搬呀搬,不一會已汗流浹背,午飯也沒吃便一直忙到黃昏,終於把所有書都安頓好了。屈指一算,原來已消磨了十三小時。之後足足病了兩日,那是重構宇宙的代價,真便宜。
看最近馮象先生的訪問,他說:「學術永遠是少數人的事情。」我立即想起錢鍾書先生也說過:「大抵學問是荒江野老屋中二三素心人商量培養之事。」如果學術是少數人或二三素心人的事,那麼閱讀--真正的閱讀--就永遠只是一個人的事。閱讀是自私到底的行為,欠缺反社會基因的人最好不要浪費時間,去溫習吧,你們沒必要閱讀。閱讀是「我」的終極實現,真實而冷酷的世界與之相較也不過是閃爍的殘影,遠不如強烈而熾熱的閱讀那麼真實。時間之外,傳說有一場華麗的宴會,而主持這場永恆盛宴的,是我;吐辭為經的哲人、出口成章的墨客,他們都一一從彼岸趕來,然後起舞,翩翩起舞。彼岸,也就是這裡;書房之中,時間之外。
注:
〔1〕說起書籍分類,我想起Anne Fadiman在Ex Libris中提及的一則軼事。話說她有朋友把自己的房子租了給一個幹室內裝飾的人:
When they returned, they discovered that their entire library had been reorganized by color and size. Shortly thereafter, the decorator met with a fatal automobile accident. I confess that when this story was told, everyone around the dinner table concurred that justice had been served. (Ex Libris, Marrying Libraries)
La Vita Nuov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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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海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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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留言:
你這永恆盛宴一說,讓我想起十六世紀風流隱士兼淫劇作家La De Jer的墓誌銘,謹翻譯如下:
你將隨著此瞬的一切
緩緩而舞,盈盈而蹈
此瞬的一切將舞入虛無
倘若我能挽住你的手...
我想,把一閃而過的美好事物,由虛無的洞口搶救至永恆的宴會廳,是所有作家的最大心願.
Where did you put la vita nuova?
我有點自閉症,這是最近才知道的。而把我培養成自閉症的地方就是我自己的"書房"--那只是放滿了書的房。喜歡讀書的確是嚴重的反社會行為,只可惜沒有"一大套富貴"準備給我們這種人消受,所以我的掬香齋還只是潛在的幻影。希望這幾天可以去去你的地方看看。
"(Harold Bloom) would later come to describe himself as a 'Jewish Gnostic', explaining 'I am using Gnostic in a very broad way. I am nothing if not Jewish... I really am a product of Yiddish culture. But I can't understand a YHVH, or a God, who could be all-powerful and all knowing and would allow the Nazi death camps and schizophrenia.'"
Jewish Gnostic 為較少數從猶太秘學角度得靈知者,多持一元觀,有別於主張二元觀強烈反猶太之泛靈知派。我亦是屬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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